西遊記第 1 章

☆、正文 第章灵育源流心修持生

记住【傲中文】：AORIZW.COM

【导读】

俄国著名作家尔基说，创作最难的是开始，“如同在音乐样，全曲的音调，都是它给予的”。本回是《西游记》的开端，描写孙悟的奇异世。

小说开篇就写了孙悟的凡之：自天地开辟以就存在的块仙石，是天地华所育，刚诞生，显同凡俗的灵与战斗神，以至惊了天，从而生传神地表现了孙悟对天神权统治的潜在战和威胁，为闹天宫及其种种叛逆行为埋了伏笔。此的勇探帘洞，显示了超群的本领；远游，现了对无限自由的积极追。

在这回中，作者对果山美胜收的景作了充诗画意的描写，对猴群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作了充趣味的描述。这些都充分现了这部神话小说奇幻瑰丽的漫风格。

诗曰：混沌（ùndùn）未分天地，茫茫渺渺无见。自从盘古（传说中的创世神）破鸿蒙，开辟从兹清浊辨。覆载（指天地养育万）群生仰至仁，发明万皆成善。知造化会元（指天地万的演化）功，须看《西游释厄传》（《西游记》较早的传本）。

盖闻天地之数，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元。将元分为十二会，乃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之十二支也。每会该万八百岁。且就而论：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鸣，寅通光而卯则，辰时食而巳则挨排（密排列），午天中而未则西蹉（），申时晡（申时，午三点到五点。哺，bū）而落酉，戌黄昏而定亥。譬于数，若到戌会之终，则天地昏曚而万否矣（闭塞、通）。再去五千四百岁，亥会之初，则当黑暗，而两间（天地之间）俱无矣，故曰混沌。又五千四百岁，亥会将终，贞起元，近子之会，而复逐渐开明。邵康节（邵雍，北宋时哲学家）曰：“冬至子之半，天心无改移。阳初，万未生时。”到此天始有。再五千四百岁，正当子会，清腾，有有月有星有辰。月星辰，谓之四象。故曰天开于子。又经五千四百岁，子会将终，近丑之会，而逐渐坚实。《易》曰：“哉乾元！至哉坤元！万资生，乃顺承天。”至此，地始凝结。再五千四百岁，正当丑会，重浊凝，有有有山有石有土。山石土，谓之五形。故曰地辟于丑。又经五千四百岁，丑会终而寅会之初，发生万。历曰：“天气降，地气升；天地，群皆生。”至此，天清地，阳。再五千四百岁，正当寅会，生生生，正谓天地，三才定位。故曰生于寅。

盘古开辟，三皇（传说中古三帝王）治世，五帝定，世界之间，遂分为四部洲：曰东胜神洲，曰西牛贺洲，曰南赡部洲，曰北俱芦洲。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。海外有国土，名曰傲国。国近海，海中有座名山，唤为果山。此山乃十洲之祖脉（风术语，即地脉的起始），三岛之龙（风术语，即山脉中的主山），自开清浊而立，鸿蒙判而成。真个好山！有词赋为证，赋曰：镇汪洋，威宁瑶海。镇汪洋，涌银山鱼入；威宁瑶海，波翻雪蜃（shèn，蛤）离渊。方隅（四方与四隅）积土，东海之耸崇巅。丹崖怪石，削奇峰。丹崖彩凤鸣，削麒麟独卧。峰头时听锦鸣，石窟每观龙入。林中有寿鹿仙狐，树有灵玄鹤。瑶草奇谢，青松翠柏。仙常结果，修竹每留云。条涧壑（è，）藤萝密，四面原堤草新。正是百川会擎天柱，万劫（佛术语，以世界毁灭而重生为劫）无移地。那座山正当，有块仙石。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，有二丈四尺围圆（圆形或类似圆形的周）。三丈六尺五寸，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；二丈四尺围圆，按政历二十四气，有九窍八孔，按九宫八卦。四面更无树木遮，左右倒有芝兰相。盖自开辟以，每受天真地秀，月华，之既久，遂有灵通之意，育仙胎。迸裂，产石卵，似圆样，因见风，化作个石猴，五官俱备，四肢皆全。就学爬学走，拜了四方，目运两金光，冲斗府，惊天圣慈仁者玉皇天尊玄穹（qióng）帝，驾座金阙云宫灵霄殿，聚集仙卿，见有金光焰焰，即命千里眼、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。二将果奉旨门外，看的真，听的明，须臾回报：“臣奉旨观听金光之，乃东胜神洲海东傲小国之界，有座果山，山有仙石，石产卵，见风化石猴，在那里拜四方，眼运金光，冲斗府（斗宿星宫）。如今饵（食）食，金光将潜息矣。”玉帝垂赐恩慈曰：“方之，乃天地华所生，足为异。”

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，食草木，饮涧泉，采山，觅树果；与狼虫为伴，虎豹为群，獐鹿为友，猕猿为；夜宿石崖之，朝游峰洞之中。真是“山中无甲子（指历），寒知年”。朝天气炎热，与群猴避暑，都在松之顽耍。看个个：跳树攀枝，采觅果；抛弹子，邷么（种童游戏，又称“抓子”。邷，wǎ）；跑沙窝，砌塔；赶蜻蜓，扑蜡；参老天，拜菩萨；葛藤，编草帓（wà，即）；捉虱子，圪蚤（gēzǎo，跳蚤）；理毛，剔指甲；挨的挨，的；推的推，的；的，拉的拉。青松林任顽（嬉戏），涧边随洗濯（zhuó）。群猴子耍了会，却去那山涧中洗澡，见那股涧奔流，真个似瓜涌溅。古云有言，有语。众猴都：“这股知是那里的。们今赶闲无事，顺涧边往溜头，寻看源流耍子去耶！”喊声，都拖男挈（qiè，提起）女，唤呼兄，齐跑，顺涧爬山，直至源流之，乃是股瀑布飞泉。但见那派虹起，千寻雪飞。海风吹断，江月照还依。冷气分青嶂，余流翠微。潺湲（chányuán，流绝的样子）名瀑布，真似挂帘帷。众猴拍手称扬：“好！好！原此远通山之，直接海之波。”又：“那个有本事的，钻去寻个源头伤者，等即拜为王。”连呼了三声，忽见丛杂中跳个石猴，应声：“去！去！”好猴！也是今芳名显，时运通。有缘居此地，天遣入仙宫。

看瞑目蹲，将纵，径跳入瀑布泉中，忽睁睛抬头观看，那里边却无无波，明明朗朗的架桥梁。住了，定了神，仔再看，原是座铁板桥，桥之，冲贯于石窍（石洞）之间，倒挂流去，遮闭了桥门。却又欠桥头，再走再看，却似有家住般，真个好所在。但见那翠藓堆蓝，云浮玉，光摇片片烟霞。虚窗静室，凳板生。窟龙珠倚挂，萦回地奇葩。锅灶傍崖存迹，樽罍（léi，盛酒容器）靠案见肴渣。石座石真可，石盆石碗更堪夸。又见那竿两竿修竹，三点五点梅。几树青松常带雨，浑然像个家。

看罢多时，跳桥中间，左右观看，只见正当中有石碣。碣有行楷书字，镌着“果山福地，帘洞洞天”。石猿喜自胜，急往外走，复瞑目蹲，跳外，打了两个呵呵：“造化（福分，运气）！造化！”众猴把围住问：“里面怎么样？有多？”石猴：“没！没！原是座铁板桥。桥那边是座天造地设的家当（家产，产业）。”众猴：“怎见得是个家当？”石猴笑：“这股乃是桥冲贯石窍，倒挂遮闭门户的。桥边有有树，乃是座石。有石锅石灶、石碗石盆、石石凳，中间块石碣，镌着‘果山福地，帘洞洞天’。真个是们安之。里面且是宽阔，容得千百老小。们都去住，也省得受老天之气。这里边刮风有躲，雨好存。霜雪全无惧，雷声永闻。烟霞常照耀，祥瑞每蒸熏。松竹年年秀，奇新。”

众猴听得，个个欢喜，都：“还先走，带们去去！”石猴却又瞑目蹲，往里跳，：“都随！！”那些猴有胆的，都跳去了；胆小的，个个头颈，抓耳挠腮，声喊，会，也都去了。跳桥头，个个抢盆夺碗，占灶争，搬，移去，正是猴顽劣，再无个宁时，只搬得倦神疲方止。石猿端坐面：“列位呵，而无信，知其可。们才说有本事得、得去伤者，就拜为王。如今又去，去又，寻了这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，各享成家之福，何拜为王？”众猴听说，即拱伏（恭敬地从或赞同）无违，个个序齿（以年龄排次序）排班，朝礼拜，都称“千岁王”。自此，石猿登王位，将石字隐了，遂称美猴王。有诗为证，诗曰：三阳泰（指天地融）产群生，仙石胞月。借卵化猴完，假名姓丹成。观识因无相，外明知作有形。历代皆属此，称王称圣任纵横。美猴王领群猿猴、猕猴、马猴等，分派了君臣佐使，朝游果山，暮宿帘洞，契（融洽，意气相投）同，入飞之丛，从走之类，独自为王，胜欢乐。是以采百为饮食，夏寻诸果作生涯。秋收芋栗延时节，冬觅黄度岁华。

美猴王享乐天真，何期有三五百载。，与群猴喜宴之间，忽然忧恼，堕泪，众猴慌忙罗拜（环绕拜）：“王何为烦恼？”猴王：“虽在欢喜之时，却有点远虑，故此烦恼。”众猴又笑：“王好知足！等欢会，在仙山福地，古洞神洲，伏麒麟辖，伏凤凰管，又伏王拘束，自由自在，乃无量之福，为何远虑而忧也？”猴王：“今虽归王法律，惧威，将年老血衰，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，旦亡，可枉生世界之中，得久注天之？”众猴闻此言，个个掩面悲啼，俱以无常（此指亡）为虑。只见那班部中，忽跳个通背猿猴，厉声：“王若是这般远虑，真所谓心开发也！如今五虫（即类、类、类、鱼类、昆虫类）之，惟有三等名（名目，名称），伏阎王老子所管。”猴王：“知那三等？”猿猴：“乃是佛与仙与神圣三者，躲回（佛认为众生在六中如车旋转，生已），生灭，与天地山川齐寿。”猴王：“此三者居于何所？”猿猴：“只在阎浮（原指南赡部洲，这里泛指类世界）世界之中，古洞仙山之。”猴王闻之，心欢喜：“明就辞汝等山，云游海角，远涉天涯，务必访此三者，学个老生，常躲阎君之难。”噫！这句话，顿跳回网，致使齐天圣成。众猴鼓掌称扬，都：“善哉！善哉！等明越岭登山，广寻些果品，设筵宴王也。”

次，众猴果去采仙，摘异果，刨山药，劚（zhú，砍削）黄，芝兰蕙，瑶草奇，般般件件，整整齐齐，摆开石凳石桌，排列仙酒仙肴。但见那：金珠弹，绽黄肥。金珠弹腊樱，真甘美；绽黄肥熟梅子，味果酸。鲜龙眼，甜薄；荔枝，核小囊。林檎（沙果。檎，qín）碧实连枝献，枇杷缃（xiāng，黄）带叶擎（qínɡ，举起）。兔头梨子心枣，消渴除烦更解酲（解酒。酲，chénɡ，醉酒）。烂杏，美甘甘似玉琼浆；脆李杨梅，酸荫荫如脂膏酪。囊黑子熟西瓜，四瓣黄柿子。石榴裂破，丹砂粒现晶珠；芋栗剖开，坚团金玛瑙。胡银杏可传茶，椰子葡萄能酒。榛（zhēn）松榧（fěi）柰（nài）盘盛，桔蔗柑橙盈案摆。熟煨山药，烂煮黄。捣茯苓并薏苡，石锅微漫炊羹。间纵有珍味，怎比山猴乐更宁？群猴尊美猴王坐，各依齿肩排于边，个个流奉酒奉奉果，饮了。次，美猴王早起，：“小的们，替折些枯松，编作筏子，取个竹竿作篙，收拾些果品之类，将去也。”果独自登筏，撑开，飘飘，径向海波中，趁天风渡南赡部洲地界。这去，正是那：天产仙猴行隆，离山驾筏趁天风。飘洋海寻仙，立志潜心建功。有分有缘休俗愿，无忧无虑会元龙（即元阳，家指得）。料应必遇知音者，说破源流万法通。也是运至时，自登木筏之，连东南风，将到西北岸，乃是南赡部洲地界。持篙试，偶得，弃了筏子，跳岸，只见海边有捕鱼打雁，穵（wā，挖）蛤淘盐。走近，个把戏，妆个虎（作怪样子吓。，qiā），吓得那些丢筐弃网，四散奔跑，将那跑的拿住个，剥了的裳，也学穿在，摇摇摆摆，穿州府，在市廛（商肆集中之。廛，chán）中学礼学话，朝餐夜宿，心里访问佛仙神圣之，觅个生老之方。见世都是为名为利之徒，更无个为命者，正是那：争名夺利几时休？早起迟眠自由！骑着驴骡思骏马，官居宰相望王侯。只愁食耽劳碌，何怕阎君就取？继子荫孙图富贵，更无个肯回头！

猴王参访仙，无缘得遇，在于南赡部洲，串城，游小县，觉八九年余。忽行至西洋海，想着海外必有神仙，独自个依作筏，又飘西海，直至西牛贺洲地界。登岸遍访多时，忽见座山秀丽，林麓幽。也怕狼虫，惧虎豹，登山观看。果是好山：千峰排戟，万仞开屏。映岚光锁翠，雨收黛冷青。枯藤老树，古渡界幽程。奇瑞草，修竹乔松。修竹乔松，万载常青欺福地；奇瑞草，四时谢赛蓬瀛（蓬莱与瀛洲，传说为神仙居所）。幽啼声近，源泉响溜清。重重谷壑芝兰绕，巉（chán，险峻陡峭）崖苔藓生。起伏峦头龙脉好，必有隐姓名。

正观看间，忽闻得林之有言语，急忙趋步穿入林中，侧耳而听，原是歌唱之声，歌曰：“观棋柯（斧柄）烂，伐木丁丁，云边谷徐行。卖薪沽酒，笑自陶。苍径秋，对月枕松，觉天明。认旧林，登崖岭，持斧断枯藤。收成担，行歌市，易米三升。更无些子争竞，时价平平。会机谋巧算，没荣，恬淡延生。相逢，非仙即，静坐讲《黄》（经典）。”美猴王听得此言，心欢喜：“神仙原藏在这里！”即忙跳入里面，仔再看，乃是个樵子，在那里举斧砍柴，但看打扮非常：头戴箬（ruò）笠，乃是新笋初脱之箨（tuò，竹笋）。

穿布，乃是木拈就之纱。间系环绦，乃是老蚕之丝。足踏草履，乃是枯莎（枯草。莎，suō）槎就之（草鞋的绞绳）。手执衠（zhūn，纯，纯粹）钢斧，担挽绳。扳松劈枯树，争似此樵能！猴王近：“老神仙！子起手（家行礼）。”那樵汉慌忙丢了斧，转答礼：“当（担当起）！当！拙汉食全，怎敢当神仙二字？”猴王：“是神仙，如何说神仙的话？”樵夫：“说甚么神仙话？”猴王：“才至林边，只听的说：‘相逢非仙即，静坐讲《黄》。’《黄》乃德真言，非神仙而何？”樵夫笑：“实瞒说，这个词名《芳》，乃神仙的。

那神仙与舍相邻，见家事劳苦，常烦恼，遇烦恼时，即把这词念念，则散心，二则解困。才有些足，思虑故此念念，期被听了。”猴王：“家既与神仙相邻，何从修行？学得个老之方，却是好？”樵夫：“生命苦，自幼蒙养育至八九岁，才知事，幸丧，居孀（守寡）。再无兄姊，只，没奈何，早晚侍奉。

如今老，发（更加）敢抛离。却又田园荒芜，食足，只得斫两束柴薪，向市廛之间货几文钱，籴（dí，买谷）几升米，自炊自造，安排些茶饭，供养老，所以能修行。”猴王：“据说起，乃是个行孝的君子，向必有好。但望指与那神仙住，却好拜访去也。”樵夫：“远远。此山灵台方寸（“心”的意思）山，山中有座斜月三星（“心”的意思）洞，那洞中有个神仙，称名须菩提祖师。

那祖师去的徒，也计其数，见今还有三四十从修行。顺那条小路，向南行七八里远近，即是家了。”猴王用手住樵夫：“老兄，同去去，若还得了好，决忘指引之恩。”樵夫：“这汉子，甚通。方才这般与说了，还省？假若与去了，却误了的生意？老何奉养？斫柴，自去自去。”

猴王听说，只得相辞林，找路径，山坡，约有七八里远，果然望见座洞府。观看，真好去，但见：烟霞散彩，月摇光。千株老柏，万节修篁。千株老柏，带雨半青冉冉；万节修篁，烟壑苍苍。门外奇布锦，桥边瑶草。石崖突兀青苔，悬张翠藓。时闻仙鹤唳（lì），每见凤凰翔。仙鹤唳时，声振九皋（gāo，沼泽）霄汉远；凤凰翔起，翎毛五彩云光。玄猿鹿随隐见，金狮玉象任行藏。观灵福地，真个赛天堂！又见那洞门闭，静悄悄杳无迹。忽回头见崖头立石碑，约有三丈余，八尺余阔，有行十个字，乃是“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”。美猴王十分欢喜：“此间果是朴实，果有此山此洞。”看多时，敢敲门，且去跳松枝梢头，摘松子吃了顽耍。

少顷间，只听得呀的声，洞门开，里面走个仙童，真个英伟，像貌清奇，比寻常俗子同，但见：髽髻（zhuājì，即“抓髻”，士的种发型）丝绾（wǎn），宽袍两袖风。貌和自别，心与相俱。外年客，山中永寿童。尘全染，甲子任翻腾。那童子得门，：“甚么在此搔扰？”猴王扑的跳树，躬：“仙童，是个访学仙之子，更敢在此搔扰。”仙童笑：“是个访的么？”猴王：“是。”童子：“家师正才榻登坛讲，还未说原由，就开门，说：‘外面有个修行的了，可去接待接待。’想必就是了？”猴王笑：“是是。”童子：“跟。”

这猴王整端肃，随童子径入洞天观看：层层阁琼楼，珠宫贝阙，说那静室幽居，直至瑶台之。见那菩提祖师端坐在台，两边有三十个小仙侍立台，果然是：觉金仙没垢，西方妙相祖菩提。生灭三三行，全气全神万万慈。自然随化，真如本任为之。与天同寿庄严，历劫明心法师。美猴王见，倒拜，磕头计其数，中只：“师！

师！子志心（诚心）朝礼！志心朝礼！”祖师：“是那方氏？且说个乡贯（籍贯）姓名明再拜。”猴王：“子乃东胜神洲傲国果山帘洞氏。”祖师喝令：“赶去！本是个撒诈捣虚（撒谎）之徒，那里修甚么果（佛的正果）！”猴王慌忙磕头住：“子是老实之言，决无虚诈。”祖师：“既老实，怎么说东胜神洲？那去到这里，隔两重海，座南赡部洲，如何就得到此？”猴王叩头：“子飘洋海，登界游方，有十数个年头，方才访到此。”祖师：“既是逐渐行的也罢。

姓甚么？”猴王又：“无，若骂也恼，若打也嗔，只是陪个礼就罢了，生无。”祖师：“是这个。原姓甚么？”猴王：“也无。”祖师：“既无，想是树生的？”猴王：“虽是树生，却是石里的。只记得果山有块仙石，其年石破，生也。”祖师闻言暗喜：“这等说，却是个天地生成的，起走走看。”猴王纵跳起，拐呀拐的走了两遍。

祖师笑：“躯虽是鄙陋（矮小丑陋），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（úsūn，猕猴的种）。与就取个姓氏，意思姓‘猢’。猢字去了个旁，乃是个古月。古者老也，月者也；老能化育。姓‘狲’倒好。狲字去了旁，乃是个子系。子者男也，系者婴也，正婴之本论，姓‘孙’罢。”猴王听说，心欢喜，朝叩头：“好！

好！好！今方知姓也。万望师慈悲，既然有姓，再乞赐个名字，却好呼唤。”祖师：“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，到乃第十辈之小徒矣。”猴王：“那十二个字？”祖师：“乃广智慧、真如海、颖悟圆觉十二字。排到，正当‘悟’字。与起个法名‘孙悟’，好么？”猴王笑：“好！好！好！自今就孙悟也！”正是鸿蒙初辟原无姓，打破顽须悟。

毕竟知向修些甚么果，且听回分解。

☆、正文 第二章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元神

【导读】

本回写孙悟拜菩提祖师为师，学得了生老之术和“筋斗云”、七十二般化。

在这回里，孙悟的格现很是鲜明：聪慧机灵，能够领悟菩提祖师讲的妙，从责罚当中领悟了祖师的真意；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与追，当众绝了菩提祖师传授的四种法，非生老的法术学；毛躁好、喜欢卖炫耀，刚学会腾“爬云”，就认为自己已经能够“霞举飞升”，刚掌七十二般化就在众面卖。

这种天真漫的童格正是孙悟闹天宫，反抗天专制的源之。

话表美猴王得了姓名，怡然（的样子。怡，yí）踊跃，对菩提作礼启谢。那祖师即命众引孙悟二门外，洒扫应对、退周旋之节。众仙奉行而，悟到门外，又拜了众师兄，就于廊庑之间，安排寝。次早，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，讲经论，习字焚，每如此。闲时即扫地锄园，养修树，寻柴燃，运浆，凡所用之，无备，在洞中觉倏（shū，疾速，忽然）六七年。，祖师登坛坐，唤集诸仙，开讲，真个是天坠（此形容讲得彩），地涌金莲。妙演三乘（指佛中的三种法），微万法全。慢摇麈（zhǔ，拂尘）尾珠玉，响振雷霆九天。说会，讲会禅，三家（指儒、释、）本如然。开明字皈（guī）诚理，指引无生了玄。孙悟在旁闻讲，喜得抓耳挠腮，眉眼笑，忍住手之舞之，足之蹈之。忽被祖师看见，孙悟：“在班中怎么颠跃舞，听讲？”悟：“子诚心听讲，听到老师妙音，喜自胜，故觉作此踊跃之状，望师恕罪！”祖师：“既识妙音，且问，到洞中多少时了？”悟：“子本懵懂（迷糊。懵，měng），知多少时节。只记得灶无，常去山打柴，见山好树，在那里吃了七次饱矣。”祖师：“那山唤名烂山，既吃七次，想是七年了。今从学些甚么？”悟：“但凭尊师诲，只是有些气，子就学了。”

祖师：“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，旁门皆有正果。知学那门哩？”悟：“凭尊师意思，子倾心听从。”祖师：“个术字门中之如何？”悟：“术门之怎么说？”祖师：“术字门中，乃是些请仙扶鸾（神问卜的种方法），问卜揲蓍（shéshī，古代问卜的种方法），能知趋吉避凶之理。”悟：“似这般可得生么？”祖师：“能能。”悟：“学学！”

祖师又：“流字门中之如何？”悟又问：“流字门中是甚义理？”祖师：“流字门中，乃是儒家、释家、家、阳家、墨家、医家，或看经，或念佛，并朝真降圣之类。”悟：“似这般可得生么？”祖师：“若生，也似里安柱。”悟：“师，是个老实，晓得打市语（打哑谜）。怎么谓之里安柱？”祖师：“家盖图坚固，将墙之间立柱，有厦将颓，必朽矣。”悟：“据此说，也久，学学！”

祖师：“静字门中之如何？”悟：“静字门中是甚正果？”祖师：“此是休粮守谷（家的修炼方法。止食，辅以药饵，同时引导功夫，以生），清静无为，参禅打坐，戒语持斋，或功，或立功，并入定（闭目打坐，使心定于）坐关（闭门修行）之类。”悟：“这般也能生么？”祖师：“也似窑头土坯。”悟笑：“师果有些滴？（言语啰嗦），行（向、直）说会打市语，怎么谓之窑头土坯？”祖师：“就如那窑头造成砖瓦之坯，虽已成形，尚未经锻炼，朝雨滂沱，必滥矣。”悟：“也远，学学！”

祖师：“字门中之如何？”悟：“门之却又怎么？”祖师：“此是有为有作，采补阳，攀弓踏弩，脐气，用方制，烧茅打鼎，铅（术语，指以女经血炼制的药饵），炼秋石（术语，指用童男的小熬制的药），并之类。”悟：“似这等也得生么？”祖师：“此生，亦如中捞月。”悟：“师又了！怎么中捞月？”祖师：“月在，中有影，虽然看见，只是无捞，到底只成耳。”悟：“也学学！”

祖师闻言，咄（呵叱声）的声，跳台，手持戒尺，指定悟：“这猢狲，这般学，那般学，却待怎么？”走，将悟头打了三，倒背着手，走入里面，将中门关了，撇众而去。唬得那班听讲的，惊惧，皆怨悟：“这泼猴，十分无状（没有礼貌）！师传法，如何学，却与师？这番冲了，知几时才呵！”此时俱甚报怨，又鄙贱嫌恶，悟些也恼，只是脸陪笑。原那猴王已打破盘中之谜，暗暗在心，所以与众争竞，只是忍耐无言。祖师打三者，三更时分存心；倒背着手走入里面，将中门关者，从门步，秘传也。

当悟与众等，喜喜欢欢，在三星洞之盼望天，急能到晚。及黄昏时，却与众就寝，假眼，定息存神。山中又没打更传箭（报时），知时分，只自家将鼻孔中入之气调定。约到子时，的起，穿了，开门，躲离众，走外抬头观看，正是那月明清冷，八极（指八方极远之地）迥无尘。树幽宿，源头溜汾。

飞萤光散影，雁字排云。正直三更候，应该访真。看从旧路径至门外，只见那门半开半掩，悟喜：“老师果然注意与传，故此开着门也。”即曳步近，侧得门里，只走到祖师寝榻之。见祖师蜷跼（quánjú，屈曲）躯，朝里着了，悟敢惊，即跪在榻。那祖师多时觉，开两足，中自：“难！

难！难！最玄，莫把金丹作等闲。遇至传妙诀，言困头！”悟应声：“师，子在此跪候多时。”祖师闻得声音是悟，即起披，盘坐喝：“这猢狲！在边去，却这边作甚？”悟：“师昨坛对众相允，子三更时候，从门里传理，故此胆径拜老爷榻。”祖师听说，十分欢喜，暗自寻思：“这厮（对男子的贱称，小子）果然是个天地生成的，然，何就打破盘中之暗谜也？”悟：“此间更无六耳（指第三），止只子，望师舍慈悲，传与生之罢，永忘恩！”祖师：“今有缘，亦喜说（通“悦”）。

既识得盘中暗迹，近，仔听之，当传与生之妙也。”悟叩头谢了，洗耳用心，跪于榻。祖师云：“显密圆通真妙诀，惜修命无说。都总是气神，谨固牢藏休漏泄。休漏泄，中藏，汝受吾传自昌。诀记多有益，屏除得清凉。得清凉，光皎洁，好向丹台（指神仙的居）赏明月。月藏玉兔藏乌，自有蛇相盘结（丹术语。

喻生之永远相依）。相盘结，命坚，却能里种金莲。攒簇（cuáncù，簇聚，聚集）五行颠倒用，功完随作佛和仙。”此时说破源，悟心灵福至，切切记了诀，对祖师拜谢恩，即门观看。但见东方天微，西路金光显明。依旧路转到门，的推开去，坐在原寝之，故将铺摇响：“天光（天亮）了！天光了！

起耶！”那众还正哩，知悟已得了好事。当起打混（蒙混），暗暗维持，子午，自己调息。

却早了三年，祖师复登座，与众说法。谈的是公案（佛禅宗术语，指辈师的言行范例）比语（譬喻，比方），论的是外像包（佛术语。指表以外的东西），忽问：“悟何在？”悟近跪：“子有。”祖师：“这向修些甚么？”悟：“子近法颇通，源（基；基础）亦渐坚固矣。”祖师：“既通法，会得源，已注神，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。”悟听说，沉良久：“师之言谬矣。尝闻德隆，与天同寿，既济，百病生，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？”祖师：“此乃非常之，夺天地之造化，侵月之玄机，丹成之，鬼神难容。虽驻颜益寿，但到了五百年，天降雷灾打，须见明心，预先躲避。躲得，寿与天齐；躲，就此绝命。再五百年，天降灾烧。这是天，亦是凡，唤。自本涌泉（心的位）烧起，直透泥垣宫（的头部），五脏成灰，四肢皆朽，把千年苦行，俱为虚幻。再五百年，又降风灾吹。这风是东南西北风，是和熏金朔风（年四季风。和熏，指夏之风；金朔，秋冬之风），亦是柳松竹风，唤赑风（佛、所谓三劫中的风灾。赑，bì）。自囟门（婴头骨未缝的地方，在头的部中央）中吹入六腑（的胆、胃、肠、小肠、膀胱、三焦），丹田，穿九窍，骨消疏，其自解，所以都躲。”悟闻说，毛骨悚然，叩头礼拜：“万望老爷垂悯，传与躲避三灾之法，到底敢忘恩。”祖师：“此亦无难，只是比同，故传得。”悟：“也头圆天，足方履地，般有九窍四肢，五脏六腑，何以比同？”祖师：“虽然像，却比少腮。”原那猴子孤拐（颧骨突起的样子）面，凹脸尖。悟手，笑：“师没成算！虽少腮，却比多这个素袋（喉能盛食的嗉囊），亦可准折也。”祖师说：“也罢，学那般？有般天罡（古书指北斗星）数，该三十六般化，有般地煞数，该七十二般化。”悟：“子愿多里捞，学个地煞化罢。”祖师：“既如此，传与诀。”遂附耳低言，知说了些甚么妙法。这猴王也是窍通时百窍通，当时习了诀，自修自炼，将七十二般化都学成了。

忽，祖师与众门在三星洞戏晚景。祖师：“悟，事成了未曾？”悟：“多蒙师海恩（海样厚的恩德），子功果完备，已能霞举飞升也。”祖师：“试飞举看。”悟本事，将耸，打了个连跟头，跳离地有五六丈，踏云霞去（同“够”）有顿饭之时，返复三里远近，落在面，扠手（两手叉放在，是表示恭敬的拱手）：“师，这就是飞举腾云了。”祖师笑：“这个算得腾云，只算得爬云而已。自古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，似这半，去三里，即爬云也还算得哩！”悟：“怎么为朝游北海暮苍梧？”祖师：“凡腾云之辈，早辰起自北海，游东海、西海、南海，复转苍梧，苍梧者，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也。将四海之外，都游遍，方算得腾云。”悟：“这个却难却难！”祖师：“世无难事，只怕有心。”悟闻得此言，叩头礼拜，启：“师，为须为彻，索舍个慈悲，将此腾云之法，发传与罢，决敢忘恩。”祖师：“凡诸仙腾云，皆跌足（以蹬地）而起，却是这般。才见去，连方才跳，今只就这个，传个筋斗云罢。”悟又礼拜恳，祖师却又传个诀：“这朵云，捻着诀，念真言，攒了拳，将，跳将起，筋斗就有十万八千里路哩！”众听说，个个嘻嘻笑：“悟造化！若会这个法，与家当铺兵（在铺驿之间传文书的兵卒），文书，递报单，管那里都寻了饭吃！”师徒们天昏各归洞府。这夜，悟即运神炼法，会了筋斗云。逐家无拘无束，自在逍遥。此亦生之美。

，归夏至，众都在松树会讲多时。众：“悟，是那世修的缘法？老师附耳低言，传与的躲三灾化之法，可都会么？”悟笑：“瞒诸兄说，则是师传授，二也是昼夜殷勤，那几般都会了。”众：“趁此良时，试演演，让等看看。”悟闻说，搜神，卖手段：“众师兄请个题目，化甚么？”众：“就颗松树罢。”悟捻着诀，念咒语，摇，就成颗松树，真个是：郁郁烟贯四时，云直秀贞。全无点妖猴像，是经霜耐雪枝。众见了，鼓掌呵呵笑，都：“好猴！好猴！”觉的嚷闹，惊了祖师，祖师急拽杖门问：“是何在此喧哗？”众闻呼，慌忙检束，整向。悟也现了本相，杂在丛中：“启尊师，等在此会讲，更无外姓喧哗。”祖师怒喝：“等呼小，全像个修行的段！修行的，开神气散，是非生，如何在此嚷笑？”众：“敢瞒师，适才孙悟演化耍子（耍）。颗松树，果然是颗松树，子们俱称扬喝采，故声惊冒（惊冒犯）尊师，望乞恕罪。”祖师：“等起去。”：“悟！问甚么神，甚么松树？这个工夫（本领）可好在卖？假如见别有，？别见有，必然。若畏祸，却传；若传，必然加害，之命又可保。”悟叩头：“只望师恕罪！”祖师：“也罪，但只是去罢。”悟闻此言，眼堕泪：“师，往那里去？”祖师：“从那里，从那里去就是了。”悟顿然醒悟：“自东胜神洲傲国果山帘洞的。”祖师：“回去，全命，若在此间，断然可！”悟领罪，告尊师：“也离家有二十年矣，虽是回顾旧孙，但念师厚恩未报，敢去。”祖师：“那里甚么恩义？只惹祸牵带就罢了！”悟见没奈何，只得拜辞，与众相别，祖师：“这去，定生良。凭怎么惹祸行凶，却许说是的徒。说半个字，就知之，把这猢狲剥锉（cuò）骨，将神贬在九幽之，万劫得翻！”悟：“决敢提起师字，只说是自家会的罢。”

悟谢了，即，捻着诀，丢个连，纵起筋斗云，径回东胜。那里消个时辰，早看见果山帘洞，美猴王自知乐，暗暗的自称：“去时凡骨凡胎重，得亦。举世无肯立志，立志修玄（修）玄自明。当时海波难，今回甚易行。别语叮咛还在耳，何期顷刻见东溟（东边的海）！”悟按云头，直至果山，找路而去，忽听得鹤唳猿啼，鹤唳声冲霄汉外，猿啼悲切甚伤，即开：“孩们，了也！”那崖石坎边，草中，树木里，若若小之猴，跳千千万万，把个美猴王围在当中，叩头：“王，好宽心！怎么去许久，把们俱闪（抛）在这里，望诚如饥渴！近被妖魔在此欺，强占们帘洞府，是等舍忘生与争斗。这些时，被那厮抢了们家（器），捉了许多子侄，们昼夜无眠，看守家业。幸得王了！王若再年载，等连山洞属矣！”悟闻说，心中怒：“是甚么妖魔，辄（zhé）敢无状（无礼）！且说，待寻报仇。”众猴叩头：“告王，那厮自称混世魔王，住居在直北。”悟：“此间到那里，有多少路程？”众猴：“时云，去时雾，或风或雨，或电或雷，等知有多少路。”悟：“既如此，们休怕，且自顽耍，等寻去！”

好猴王将纵，跳起去，路筋斗，直至北观看，见座山，真是十分险峻好山：笔峰立，曲涧沉。笔峰立透霄，曲涧沉通地户（地的门户）。两崖木争奇，几松篁斗翠。左边龙，熟熟驯驯；右边虎，平平伏伏。每见铁牛耕，常有金钱种。幽睆（xiànhuǎn，形容美好或声清和圆）声，丹凤朝阳立。石磷磷（lín），波净净，古怪跷蹊（qiāoqī，奇怪）真恶狞（níng）。世名山无数多，开谢蘩还众。争如此景永存，八节四时浑。诚为三界（佛术语。指生往的世界）坎源山，滋养五行脏洞！美猴王正默观看景致，只听得有言语，径自山寻觅，原那陡崖之，乃是那脏洞。洞门外有几个小妖跳舞，见了悟就走，悟：“休走！借中言，传心事。乃正南方果山帘洞洞主。家甚么混世魔，屡次欺孙，特寻，与见个！”

那小妖听说，疾忙跑入洞里报：“王！祸事了！”魔王：“有甚祸事？”小妖：“洞外有猴头称为果山帘洞洞主。说屡次欺孙，特寻，见个哩。”魔王笑：“常闻得那些猴说有个王，家修行去，想是今番了。们见怎生打扮，有甚器械？”小妖：“也没甚么器械，光着个头，穿领，勒条黄丝绦（tāo，布带），足踏对乌靴，僧俗，又像士神仙，赤手拳，在门外哩。”魔王闻说：“取披挂兵器！”那小妖即时取，那魔王穿了甲胄（盔甲。胄，zhòu），绰（chāo，、提）刀在手，与众妖得门，即声：“那个是帘洞洞主？”悟急睁睛观看，只见那魔王：头戴乌金盔，映光明；挂皂（zào，黑）罗袍，风飘。穿着黑铁甲，勒条；足踏着褶靴，雄如将。广十围，三丈。手执刀，锋刃多明亮。称为混世魔，磊落（此指材）凶模样。猴王喝：“这泼魔这般眼，看见老孙！”魔王见了，笑：“四尺，年三旬，手又无兵器，怎么胆猖，寻见甚么？”悟骂：“这泼魔，原没眼！量小，却也难。量无兵器，两只手彀（gòu，同“够”）着天边月哩！怕，只吃老孙拳！”纵纵跳去，劈脸就打。那魔王手架住：“这般矬矮（个子矮小。矬，cuó），这般，使拳，使刀，使刀就杀了，也吃笑，待放刀，与使路拳看。”悟：“说得是。好汉子走！”那魔王丢开架子打，这悟钻去相相。两个拳捶踢，冲。原拳，短簇坚牢，那魔王被悟掏短胁，丫裆，几筋节（关键、害部位），把打重了。闪，拿起那板的钢刀，望悟劈头就砍。悟急撤，砍了个。悟见凶，即使外法，拔把毫毛，丢在中嚼，望去，声“！”即三二百个小猴，周围攒簇（簇聚；簇拥）。

原得仙，神化无方，知这猴王自从了之，有八万四千毛羽，能，应随心，那些小猴，眼乖会跳，刀砍着，去能伤。看踊跃，钻去把个魔王围绕，的，的，钻裆的钻裆，扳的扳，踢打挦（xián，拔除）毛，眼睛，捻鼻子，抬鼓（许多将个抬起翻），直打个攒盘（原意为拼盘，此指包围殴打）。这悟才去夺得的刀，分开小猴，照门，砍为两段，领众杀洞中，将那小妖，皆剿（jiǎo）灭。却把毫毛，收，又见那收者，却是那魔王在帘洞擒去的小猴，悟：“汝等何为到此？”约有三五十个，都泪：“等因王修仙去，这两年被争吵，把们都摄将，那是们洞中的家（器）？石盆石碗都被这厮拿也。”悟：“既是们的家，们都搬外去。”随即洞里放起，把那脏洞烧得枯，归了。对众：“汝等跟回去。”众猴：“王，们时，只听得耳边风响，虚飘飘到于此地，更识路径，今怎得回乡？”悟：“这是的个术法，有何难也！如今窍通，百窍通，也会。们都了眼，休怕！”

好猴王，念声咒语，驾阵风，云头落，：“孩们，睁眼。”众猴（xǐ，踩，踏）实地，认得是家乡，个个欢喜，都奔洞门旧路。那在洞众猴，都齐簇拥同入，分班序齿，礼拜猴王，安排酒果，接风贺喜。启问降魔救子之事，悟备言了遍，众猴称扬，：“王去到那方，意学得这般手段（本领）！”悟又：“当年别汝等，随波逐流，飘东洋海，径至南赡部洲，学成像，着此，穿此履（lǚ，鞋子），摆摆摇摇，云游了八九年余，更曾有；又渡西洋海，到西牛贺洲地界，访问多时，幸遇老祖，传了与天同寿的真功果（修行方法），生的法门（修行方法）。”众猴称贺，都：“万劫难逢也！”悟又笑：“小的们，又喜这门皆有姓氏。”众猴：“王姓甚？”悟：“今姓孙，法名悟。”众猴闻说，鼓掌忻然（喜悦貌，愉貌。忻，xīn）：“王是老孙，们都是二孙三孙孙小孙，家孙，国孙，窝孙矣！”都奉承老孙，盆小碗的椰子酒、葡萄酒、仙仙果，真个是家欢乐！咦！贯通姓归本，只待荣迁仙箓（仙名录。箓，lù）名。毕竟知怎生结果，居此界终始如何，且听回分解。

☆、正文 第三章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除名

【导读】

本回描写孙悟先赴东海龙宫索取金箍诸，再闯地府幽冥强销籍，引起龙王、阎王天告御状，玉帝遂降旨招安。

龙宫取这节充分现了孙悟智勇全的格。以武索之时失机智，威龙王之时失礼仪。强销籍、地府除名这节则说明孙悟追无限自由的神是十分执著的，其能忍受任何迫和平。原本以为自己已经“修仙了，与天齐寿”，但当发现自己的生命仍被阎王管辖着，闹曹地府，迸发极其强烈的反抗神。

却说美猴王荣归故里，自剿了混世魔王，夺了刀，逐演武艺，小猴砍竹为标，削木为刀，治旗幡（fān），打哨子，退，安营寨，顽耍多时。忽然静坐思想：“等在此恐作耍成真，或惊王，或有王、王认此犯头（淮安方言。无意冒犯对方引起误会），说们兵造反，师相杀，汝等都是竹竿木刀，如何对敌？须得锋利剑戟（jǐ，古代兵器名）方可。如今奈何？”众猴闻说，个个惊恐：“王所见甚，只是无可取。”正说间，转四个老猴，两个是赤尻马猴，两个是通背猿猴，走在面：“王，若治锋利器械，甚是容易。”悟：“怎见容易？”四猴：“们这山，向东去有二百里面，那厢（那边，那里）乃傲国界。那国界中有王位，城中军民无数，必有金银铜铁等匠作。王若去那里，或买或造些兵器，演等，守护山场，诚所谓保泰久之机（事的关键）也。”悟闻说，心欢喜：“汝等在此顽耍，待去。”

好猴王，即纵筋斗云，霎时间了二百里面。果然那厢有座城池，六街三市，万户千门，往往，都在光天化之。悟心中想：“这里定有现成的兵器，待去买几件，还如使个神通觅几件倒好。”就捻起诀，念咒语，向巽地（东南方位。巽，xùn）气，呼的吹将去，是阵风，飞沙走石，好惊也：云起乾坤，黑雾霾（天气晦、昏暗。霾，mái）地昏。江海波翻鱼蟹怕，山林树折虎狼奔。诸般买卖无商旅，各样生涯见。殿君王归院，阶文武转衙门。千秋座都吹倒，五凤楼幌（huǎnɡ，帘幔）。风起，惊散了那傲国君王，三市六街都慌得关门闭户，无敢走。悟才按云头，径闯入朝门里，直寻到兵器馆武库中，打开门扇看时，那里面无数器械，刀剑戟，斧钺（yuè，古青铜兵器，形似斧而较）毛镰，鞭钯挝（zhuā，兵器名）简，弓弩叉矛，件件俱备。见甚喜：“能拿几何？还使个分法搬将去罢。”好猴王，即拔把毫毛，入嚼烂，将去，念咒语，声“！”千百个小猴，都搬抢，有的拿五七件，小的拿三二件，数搬个罄（qìnɡ，，全）净。径踏云头，个摄法，唤转风，带领小猴，俱回本。

却说那果山小猴，正在那洞门外顽耍，忽听得风声响，见半中丫丫叉叉（杂叉的样子）无边无岸的猴，唬得都跑躲。少时，美猴王按落云头，收了云雾，将，收了毫毛，将兵器都堆在山，：“小的们！都领兵器！”众猴看时，只见悟独立在平阳之地，俱跑叩头问故。悟将使风搬兵器应事说了遍。众猴称谢毕，都去抢刀夺剑，挝斧争，弓扳弩，吆吆喝喝，耍了。

次，依旧排营。悟会聚群猴，计有四万七千余。早惊山怪，都是些狼虫虎豹，麖（jīnɡ）麂（jǐ）獐（bā，猪），狐狸獾（huānhé），狮象狻猊（suānní，狮子），猩猩熊鹿，豕（shǐ）山牛，羚羊青兕（sì），狡神獒（áo），各样妖王，共有七十二洞，都参拜猴王为尊。每年献贡，四时点卯（旧时官厅在卯时查点到班数，泛指点名）。也有随班演的，也有随节征粮的，齐齐整整，把座果山造得似铁桶金城。各路妖王，又有金鼓、彩旗、盔甲的，纷纷攘攘，逐家习舞师。美猴王正喜间，忽对众说：“汝等弓弩熟谙（ān，熟悉，知），兵器通，奈这刀着实（实在是）榔槺（lánɡkānɡ，吴地方言。外形笨拙、），遂（如愿，顺从）意，奈何？”四老猴启奏：“王乃是仙圣，凡兵（普通兵器）是堪用，但知王里可能去得？”悟：“自闻之，有七十二般地煞化之功，筋斗云有莫的神通，善能隐遁，起法摄法；天有路，入地有门，步月无影，入金石无碍，能溺（nì），能焚。那些去得？”四猴：“王既有此神通，们这铁板桥，通东海龙宫。王若肯去，寻着老龙王，问件甚么（什么）兵器，却趁心？”悟闻言甚喜：“等去。”

好猴王，跳至桥头，使个闭法，捻着诀，扑的钻入波中，分开路，径入东洋海底。正行间，忽见个巡海的夜叉，挡住问：“那推的，是何神圣？说个明，好通报接。”悟：“吾乃果山天生圣孙悟，是老龙王的邻，为何识？”那夜叉听说，急转晶宫传报：“王，外面有个果山天生圣孙悟，称是王邻，将到宫也。”东海龙王敖广即忙起，与龙子龙孙、虾兵蟹将宫：“仙请请。”直至宫里相见，坐献茶毕，问：“仙几时得，授何仙术？”悟：“自生之，家修行，得个无生无灭之。近因演孙，守护山洞，奈何没件兵器。久闻贤邻享乐瑶宫贝阙，必有多余神器，特告件。”龙王见说，好推辞，即着鳜（guì）都司取把捍刀奉。悟：“老孙会使刀，乞另赐件。”龙王又着鲌（bó）太尉领鳝（shàn）士，抬杆九股叉。悟跳，接在手中，使了路，放：“！！！又趁手（使用起顺当、方），再乞另赐件。”龙王笑：“仙，曾看这叉，有三千六百斤重哩！”悟：“趁手！趁手！”龙王心中恐惧，又着（biān）提督、鲤总兵抬柄画杆方天戟，那戟有七千二百斤重。悟见了，跑近接在手中，丢几个架子，撒两个解数（手段，本事。解，xiè），在中间：“也还！！！”老龙王发害怕：“仙，宫中只有这戟重，再没甚么兵器了。”悟笑：“古云，愁海龙王没哩！再去寻寻看。若有可意的，奉价（照价付钱）。”龙王：“委的（的确、实在）再无。”

正说，面闪龙婆龙女：“王，观看此圣，决非小可。们这海藏中那块天河定底的神珍铁，这几霞光，瑞气腾腾，敢莫是该现遇此圣也？”龙王：“那是禹治之时，定江海的个定子，是块神铁，能中何用？”龙婆：“莫管用用，且与，凭怎么改造，宫门了。”老龙王依言，向悟说了。悟：“拿看。”龙王摇手：“扛！抬！须仙去看看。”悟：“在何？引去。”龙王果引导至海藏中间，忽见金光万。龙王指定：“那放光的是。”悟撩，了把，乃是铁柱子，约有斗，二丈有余。两手挝（zhuā，抓）：“忒忒些！再短些方可用。”说毕，那贝就短了几尺，了围。悟又颠颠：“再些更好！”那贝真个又了几分。悟十分欢喜，拿海藏看时，原两头是两个金箍，中间乃段乌铁，挨箍有镌（juān，雕刻）成的行字，唤“如意金箍，重万三千五百斤”。心中暗喜：“想必这贝如意！”边走，边心思念，手颠着：“再短些更妙！”拿外面，只有丈二短，碗。

看神通，丢开解数，打转晶宫里，唬得老龙王胆战心惊，小龙子飞魄散，鳖鼋（yuán，鳖）鼍（tuó，鼉龙、猪婆龙）皆颈，鱼虾鳌蟹藏头。悟将贝执在手中，坐在晶宫殿，对龙王笑：“多谢贤邻厚意。”龙王：“敢，敢。”悟：“这块铁虽然好用，还有说。”龙王：“仙还有甚说？”悟：“当时若无此铁，倒也罢了；如今手中既拿着，更无相趁（相称，相），奈何？这里若有披挂，索副，总奉谢。”龙王：“这个却是没有。”悟：“客犯二主，若没有，也定此门。”龙王：“烦仙再转海，或者有之。”悟又：“走三家如坐家，千万告副。”龙王：“委的没有，如有即当奉承。”悟：“真个没有，就和试试此铁！”龙王慌了：“仙，切莫手！切莫手！待看舍可有，当副。”悟：“令何在？”龙王：“舍乃南海龙王敖钦、北海龙王敖顺、西海龙王敖闰是也。”悟：“老孙去！去！俗语谓赊三敌见二，只望随就低的副了。”老龙：“须仙去。这里有面铁鼓，金钟；凡有急事，擂得鼓响，得钟鸣，舍们就顷刻而至。”悟：“既是如此，些去擂鼓钟！”真个那鼍将去钟，鳖帅即擂鼓。